从终日昏迷,到勉强站立,不过仅仅七日,在这七日里秦风一语不发,双目呆滞,若不是在梦中时常喊母亲,旁人都觉得是白痴或者哑巴。
“树哥哥,你醒来啦?”这边秦风刚刚坐起来,门外一个身着青色莲花裙的女孩便欢快的跑进房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
自从回复神志后,秦风一言不发,但屋中的这对父女却一直在他面前有说有笑,细心照顾,仿佛秦风一早便是是这家中一员似的。
屋内中年男子叫溪石,早年丧妻,唯有眼前这刚年满十二的独女,溪瑶。二人在楚国与月轮国交界这小山村中以捕鱼为生,生活虽贫,但也乐在知足。
“小树啊,你是水怪吗,自从把你从江中捡回来,所有人都说你活不了,可才几天时间,你身体便快恢复了,吓死你家阿叔了。”
“老石头,你才水怪呢,说得好像自己见过水怪一样,你见过像树哥哥这么好看的水怪吗?”
“哎呦呦,是是是,老张妈还说的真对,是个女大不中留的丫头,天天一个树哥哥,你爹爹倒成老石头了。再过两年就把你嫁给张家的老二,你信不?”
“要嫁你去嫁,我才不要嫁人。”说着,溪谣撇起樱桃小嘴,双手不禁搂紧了一下秦风的手臂,身子往后躲了小步,脸上不禁出现了一丝红晕。在照顾秦风的这段时间来,秦风那双忧郁的双眼,英俊的脸狭和那冷漠的神情,不知不觉在溪谣的脑海中留下了印记。
自从秦风醒来后,溪谣一家子每天都在和他“聊天”,虽然秦风自始至终没有一句,但是不知不觉中心里却出现了一丝暖流,这些对话很多不正是曾经自己与母亲的日常吗。
而这家中的父女,似乎也感觉到秦风似乎有不可磨灭的伤心事,也不曾追问秦风的来处。
就连问不到名字的时候,他们转眼便很愉快的就给秦风取了个名字——江留树,仿佛早就想好了似的。没一点不好意思,甚至在取名字的时候都不用犹豫,简直就脱口而出了。而这名字的原因仅仅是这里的大江中间长着一大柳树,久经江河冲刷长年不倒,被这里的人称作江留树,而那天秦风也正是也这树结缘,被这棵树拦下才没被继续冲到下游。
看着这对父女如此随意便给自己取了新名字,起初秦风还以没反应作为抗议,但终究没能熬过每天数百次“树哥哥”“小树”“留树”的攻击,最终也只能默认了。
......
“江中白柳树,溪家江留树,两两相对望,都是傻愣木。”
时光匆匆,从秦风来到这村子,一转眼便已过去了三年,一首童谣成为了秦风在村中知名的宣传。三年来,秦风已经熟悉了这里平静的隔世生活,白日里帮忙溪家父女下水打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依旧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个字,期间也不乏村中少女,抱着一颗倾慕的少女心上前搭讪,但最终仍是无法令楞木迎春。
明明已经在村中生活了三年,秦风却活着像一座孤岛,除了溪家父女,谁也不曾与秦风亲近,只知道是一位难得的俊俏少年,总是低着头,满眼的忧伤。
人们都说时间是世间最好的疗伤圣药,然而对于秦风来说,时间除了早早治好了秦风身体上的伤口,连伤痕也没有留下,却依旧无法抹轻他心中的那道伤。
留树村位于绵绵大山之中,距离最近的城镇也在三百里之外,连秦风自己都奇怪自己是怎么被地下河冲到这里的,虽然地处深山之中,但却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妖兽等攻击,甚至能说是生活十分的宁静,顺昌。
留树村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但是秦风虽然修道多年,但是却再也对这等事情不再感兴趣,他一直在努力的演这一个平凡的村中少年,努力的忘记自己,忘记自己的过去,不在回忆起那一张张冷血的脸。
然而,就在一天的夜里,一阵寒风改变了原来的一切。一夜之间,初秋变深冬,江河冰封,野兽嘶吼,寒风飘雪上百里。
地里的庄稼尚未成熟,便已冻死,冬粮尚未存储,江河却已经冰封,甚至这一夜醒来,村中便有十几人病倒,数位老人去世。
在未知的惊变面前,人总会第一时间恐惧,之后便是为这份恐惧寻找理由,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切,惊恐之下,各种流言应势而生。
赖以生存的江水,被冰封,维持生计的庄稼,颗粒无收。一日,两日,村中生活尚未崩塌,足足持续了七日之后,村中早已不复之前光景。
一直以来,以捕鱼为生的村民,不得不拿起长枪,把目光投向了那茫茫大山,乐观者甚至觉得山中的珍兽甚至是其发家致富的机会。
不过,他们太低估那片山海了,以致缺乏了对大山的敬畏,随着大队人马的深入,山中不但冲出了凶猛的野兽,甚至还遇到了修炼已久的凶兽,仅仅一日便几乎全军覆灭,随着大波进山者的死伤,村民即刻便暂断了进入大山的念头。
大山周边的小野兽,成为了当前勉强维持生计的最后一条路。
可是自古以来饥饿才是人类最可怕的敌人,当村中的剩粮再也无法维持所需的时候,当面前只剩进山还是饿死两个选择的时候,部分人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深山,特别是在有第一个人进入深山并成功活着带回猎物的时候。
“瑶儿,父亲想和你商量件事情,现在大山周边的猎物都不断往深处迁移了,我们能捕捉到的已经越来越少了,父亲想再往山的深处去一趟,或许.......”
看着溪瑶瞪大的眼睛,溪石没有接着往下说,不禁地将自己那还留有野兽齿印的右臂藏在了身后。
“不,父亲,您之前不是说山里很多蛮兽根本不是凡人能对付的吗?您之前留下的伤都还没好,我不准你再去,我已经没有娘亲了,您难道忍心留下我一个吗?这里生活不下去,我们,我们可以一块去外边的城镇啊,不过多远,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吗?”
“说什么胡话呢,你父亲是去打野兽,又不是去送口粮,出村的那条路已经冰封了,即使出了村子,面临的还是茫茫大山,唉,这老天依旧如此下去,不用半个月,我们就得饿死了。”
“不行,不行,我不准你去,要去我陪您一块去。”说着说着,溪瑶的眼上已经挂上了泪珠。
“傻丫头,好好好,父亲也就和你商量一下,不去就不去了哈。”虽然无奈,最终却依旧敌不过女儿的泪水,但这却让他的眼中多了一份坚定。入夜后,溪石便偷偷磨亮了狩猎的长矛。
秦风从小修炼天赋极高,灵觉惊人,三年来即使没有刻意留意,村中大大小小的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灵觉,而这一夜,溪石的举动自然都看在了秦风的眼中。
秦风自小连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就连母亲也从不提及。他曾无数次幻想着父亲的模样,幻想着父爱的感觉,但无论如何却始终无法想象那个画面,而此时他才感觉到,或许父亲的疼爱也像眼前这一切那样吧。
也就在此刻,在秦风的脸上,久违了三年的微笑重新浮现在了嘴角,转瞬即逝。
次日清晨,村中仍是一片寂静,而溪石一声惊叫却把溪谣从梦中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