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是一个凉凉的早晨,距离上次来的两周后,老人又回来了,这也是那天之后江离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千落,而不再只是匆忙一瞥。
“江离。”
正在用树枝制作笔的江离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是制作笔,其实只是一支能划清痕迹的尖头树枝罢了,不过和一般树枝不同,用料是一种他偶然发现的、带有奇特颜色的树的枝干,那是一种奇异的亮红色,附在衣物上很难洗掉。这支“笔”是他为了记笔记用的,先前那只石墨笔在之前的颠簸中丢了,幸好羊皮卷还在,“笔”什么的倒是随时都可做。
他看过去,竟看到这句话是千落喊出的,这让他更惊讶了,初一听到还以为是幻听。
千落蹦蹦跳跳地过来,少女的欢快从不曾变过,这是江离在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感受到的,她似乎就是有这样的特质,总是一副活泼的模样,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在她肩上,一身青翠的灵灵时而落下,时而飞起盘旋四周,同样的活泼可爱。
“你个傻子,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啊。”千落撇着嘴数落道。
“哦。我那个……”不知为何,江离支吾着不知说什么,但他的嘴角却咧出了开心的弧度。
“我知道了。”少女一副“我什么都明白”娇俏模样,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盈盈笑着,让江离摸不着头脑。
这时千荀老人踱着慢步过来,也不说话,在木桌前坐在下,悠悠喝了口水,才开口道:“我们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询问下你的意见。”
“嗯?什么事?”
他一边问着,一边坐下,放在木桌上的羊皮笔记已经被他收到怀里了,只余一只半成品的笔,和一些树的碎屑。他收东西的动作一老一少都看到了,连同桌上的东西。千荀老人面色如常,只是啜饮着陶壶里的水,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模样;千落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表情有些跃跃欲试的,但也只是这样。
老人说道:“对于之前的事,也就是误会你、不得不限制你的事,我们感到很抱歉。过了那么几天,大家也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特意让我代为道歉。从今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没人会阻碍你。”
“这样吗?”江离点点头,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之前是亲友死亡的事影响到情绪,过了这么几天,大多人差不多也走出来了,虽心有戚戚,却也不会影响判断。何况,这段时间,他对部落里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虽然时有冲突,但也是无伤人命的小事,损失些财物什么的,在生命面前,也都是小事了。
“还有,你的事千落也和我说了一些,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帮助,而且我最近比较忙,你也知道。所以只能你自己去解决。最近几天,部落将会去补充飞骑,他们去的地方或许会给你一些帮助,我们是来问你,你想去吗?有些危险。”老人徐徐说道。
“去。”
“好。剩下的事千落会告诉你,我就先走了。”老人说完,又起身走了,虽然他走得慢,但江离还是能看出一丝匆忙,或许形势并不是那么乐观吧。
一切都显得那么匆忙,等老人已经不见背影了,江离才迟迟转身,一脸莫名地看着千落。千落也瞪着大眼看他,并不说话,只是颤着手轻轻抚着灵灵的绒羽,眉目低垂,眼眶中眸子滴滴打转。
半晌,江离干咳一声,然后问道:“千……千落,将要去的地方是哪?”
“啊?”千落闻言急忙抬头,愣了一秒才答道:“那是很远的一个地方,我没去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主要是来带你去汇合的。”
“好吧。”无奈摇摇头,问也问不出来,对于这个傻乎乎的少女,他只能无奈一叹,反正到时候都能知道的,现在问那么多也没用。
眼看气氛有些沉闷,并且还在继续,江离也没办法,只能拿起先前未尽的工作,继续做了,刚拿起石刀修了一下,耳边就传来少女迟疑的声音。
“你……后面找到什么消息没?”
“没有,还和之前一样。”
“那……”
“没事的。”江离回道,他倒是很平静,气馁什么的,早就已经经历过了,哪有那么多沮丧可发,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办。就是想想晚上吃什么,也比干是气馁有用多了。
不一会儿,“笔”就修好了,只需在细细打磨下笔尖部分,不过那需要用到其他工具,而现在不在身边,只能暂时搁下,容后再弄。而千落,返回自己的屋内,很快又出来,邀请他一同去摘紫兰。她和他一样,已经有几天没闻到紫兰的香味了。
第二天是原本约定好出发的日子,但临到这天,却出了意外,千落说部落里临时有事,只能过几天再出发。虽然不知道需要等几天,但毋庸置疑的是,去是必定要去的,只是不知时间为何。所以,江离只能耐心等待,当然他打定主意,即使他们不去,他自己也要去的。而在这几天中,他和千落仿佛又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了,欣然相处,别无隔阂。他们什么也没说,就自然而然地这样了,仿佛互相有一种默契。
又是三天。
第五天时,一大早江离起床时,就没看到千落,等快到中午了,她才匆匆归来,又匆匆拉着他出发了。
还是那天的广场,当江离和千落到时,便见到整整一队,即二十飞骑已整装待发了,身着样式统一的装备,短刀和长而利的长矛,矛上用狐尾系着,名曰蛟狐;身旁立着一色的大鸟,皆是灰翼红嘴、身形矫健,听千落说,这是一种叫红嘴鹰的鸟类,擅飞行且攻击性强,是曾经费了大力才捕获,之后辛苦驯养成飞骑的。
在领头的位置,是那位叫千鸿的少年,曾经给了他极深印象的一个人,在他身上,江离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锋芒。千鸿此时也是身着如上的装备,只是他手中的长矛是一把古朴的青铜模样,应是常年打磨的缘故,矛尖狭长而亮眼,显得锋利逼人;而他身旁的红嘴鹰体型要稍小些,但气势很足,展翼瞪眼间就能让人感受到他强烈的攻击性。而在他身旁,是那个叫千犰的小胖子,和一干少年,有那天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看到他俩过来,千鸿抚了抚千落的头,然后对着江离友好的笑了笑,挥手让人递上一个兽皮包袱,就下令出发了,从头到尾什么话也没说。江离接过包袱,打开一看,是一把短刀和一些零散的小包的东西,伸手一捏,是粉面状的东西。
还没等他弄懂包袱里的东西都是何物,并有何作用时,一位长相普通的青年跑过来,把他领到队伍后方的位置,一齐上了一只身形略大的红嘴鹰。至于千落,也被一位飞骑成员带过去,全程他们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显得很匆忙。
红嘴鹰看着不是很大,但当它展开双翼时,也有两三米长,并且它的背部平而不滑,再加上飞的稳,人骑在上面很稳,不会有明显颠簸感。除了起飞时的突兀感,和被骤然而来的风灌了一脸,其他倒还好,没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或许该归功于身下的红嘴鹰吧。
一共二十一只巨鸟横空掠过,下方山岭和丛林不断后退,从上往下看,即使是平时看过的景色也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更别说那些从未目睹的景物了。
当他新奇地浏览一路的风光时,坐在他身前的青年一手驾驭坐骑,一手提着长矛,目光来回扫视,一副细心侦查的模样。江离坐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黝黑的侧脸,这样看去,竟是给人一种坚硬若石的质感。
不一会,江离收回流连的目光,看着青年坚毅的侧脸,轻声问道:“我叫江离,你呢?”
“我啊,千奇骏。不过大家都叫我斑鼠。如果你想叫的话,也可以这样叫。”千奇骏说这话时有些无奈,但很坦然,咧开的嘴角说明他很开心,看样子他并不讨厌这个奇怪的称呼。
“那我叫你骏哥好了。骏哥,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不太好说,我也不知道怎样描述。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千奇骏挠挠头,说。
“哦。那你知道给我的这个包里的东西都是什么吗,做什么用的?”江离指了指身上背的包袱,疑惑地问道。
“这个吗?”千奇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拍拍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鸿队和我说过,叫我告诉你的。只是我忘了。那些都是用来保护自己,防护危险的,比如驱蛇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不太方便,要不,我等下再告诉你吧。”
“可以啊。”
说话间,前面的队伍突兀停了,跟着千奇骏立马停下,目光如鹰般逡巡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