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他这句话,视线落在他脖颈上,有一点细小血珠渗出。
刚刚真的,拿个脆生生的桃花簪子抵着晏祈水脖子了?还把这老妖孽弄得出血了。可他却没点儿反应,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晏祈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跟叶碧心在一起,想来已经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好年轻。她趴在门口地毯上去捡珍珠粒粒的那回,他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出来,余光明明瞟到她了,冲她笑一下,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在她妈妈额头上落下一吻。
后来下楼吃饭的时候,叶碧心眼里总是带笑,一张脸闪着珍珠般光彩。她知道,是先前那个年轻的叔叔带来这奇妙变化。
后来,她所知道的晏祈水,只是怀远的小叔叔,早十年在京城闹翻天的祖宗。
年轻气盛的时候,跟公子爷打架打得齐齐躺进301,闹得上层圈子里头人尽皆知。晏家老爷子软硬皆施,却还是拿这个幺子没办法,已经对他心灰意懒,一心一意栽培长子的时候,这孽障硬是自个儿从东部战区的轰炸机部队一路飙升上来,势如破竹,从王牌飞行员到他军区一把手。当年晏祈水势头之凌厉,连老爷子都压不住。
她还在一个人愣神,拍拍她脑袋,给她把被子拉高到脖子——
“姜小宝,小叔叔走了。自个儿好好养身体,要是想他了,来晏家看就是了。你记得路吧?”
姜几许看着他薄唇微微张合。旧年记忆里,穿着深绿制服,身躯颀长,回过头来朝她勾唇一笑的那张脸,跟眼前的人重合到了一起。他真的没变。
“想谁?”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他明明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搭在拉环上,听到她这慢几拍的问题,又回头,望着她,笑得如沐春风
“想小朋友,想你小情人儿,或者——”
他说到这里,拖长了声音,看她脸上细微表情变化。
“想小叔叔了也成啊。”
这老妖孽喏,简直是浪荡得没边了。
想到当初她妈妈就是陷在他身上,跟他牵扯不清,最后八成还败在他手上。几许心里头狠狠一沉。
“小叔叔好走不送。”
她这送客的一句话,毫无起伏,不带丁点儿感情。祈水不以为意,看着她的眼神还是温和的,当她面儿,伸手拭了颈上一点血痕,手插回口袋,若无其事地离开。
晏祈水前脚刚走,只隔几秒钟,清朗一把推门进来。手腕上挂着一袋子的草莓,伴着她动作晃动。
“怎么了啊姜宝,他说些什么呀?”
“没什么,他要接宁宝回晏家,过年团圆。”
最后几个字,淡静异常。清朗一时怔住,没接得上话。
越是这种紧要关头,姜几许越是沉得住气。她身上就是有这种底气,或者说,气概。这与他们这些人使劲儿宠着她惯着她,当她的保护伞无关,她心里头自有定海神针。
归根究底,大概是她好出身和好学识。这两样东西,谁也夺不走。
清朗转身到洗手间给她洗草莓,拿白净盘子装好,端给她。
姜几许安安静静地吃自个儿东西,两眼望着地板,不晓得她是发呆还是沉思。
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一句——
“姜宝啊,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啊?”
床上的人含着粒草莓没说话,只伸手把自个儿长发归拢到脑后,清朗见状,连忙走到她身边,把她手上缠着的发圈接过来。
拿起床头柜上一把黑檀木梳,准备给她扎个松松的马尾辫。吃完东西,这傻宝宝开口了,
“我不准备怎么办。先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办。亲爹和亲爷爷,总不至于亏待了宁宝一个小孩子。他总不至于把晏家吃穷了再被他爷爷打一顿。再说,我本来也没想阻碍宁宝跟自己亲人相处。等过完初六,把人接回来就是了。”
她说得轻巧。明知道晏家那几位不会放人。
也知道清朗的担心和不满,姜几许开口安抚她
“清清,你别担心。我跟晏祈水这祖宗啊,那还有得磨,这才是个开始。至于宁宝,等他过去了,怀远会照顾他的。”
放下梳子,清朗走到她面前,揽着她细瘦肩膀,揽到自己怀里。
“姜宝,你就这么信晏怀远?”
“我信啊。就跟我信你是一样的。”
“好清清,我的四姨太,你难道会不管我吗?”
这傻宝脑袋贴着她衣襟蹭蹭,趁机撒娇。
不准别人叫她姜大人,自个儿又时不时抽风要当姜大人。明明在说这么严肃的事儿,她却还跟个傻毛毛一样,丝毫没意识到危险。
清朗拿她没办法,叹口气,摸着她头发,说:
“我当然不会啊。世上的女孩子这么多,我就只喜欢你跟仲心。可是——”
可是男人到底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找他的时候,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来了医院,你跟他吵了一架,叉着腰骂他,叫他滚蛋,是吧?”
清朗被她这一顿抢白,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她,怎么,都知道?
一向精明强干的顾女王微微发怔。很快反应过来——
肯定是顾之景这狗崽子在她面前乱嚼舌根!讨嫌鬼!!!
几许说完,抬眼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和期待,仿佛她们不过是在玩一轮猜谜语。
点点头,刚想解释什么,却被她嗷一声,抱得更紧——
“就知道清清最爱我了!这些都是我自个儿脑补的,没想到是真的。我的四姨太发脾气的时候,肯定好帅好帅的。”
她成天窝在病房里头,脑子里头都在乱想些什么啊?
“宝里宝气。”
顾女王明明是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上扬,顺势把她小脑袋搂得更紧。
打心眼儿里是高兴的。
这傻姜宝,未免也太了解他们了,明明都不醒人事了,之后还想得到这些。
还是认真给她解释一遍——
“你手术结束,我一大清早打电话过去,居然是他女秘书接的电话,甜丝丝地说晏先生在房间洗澡。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挂了。结果咧,他自己狗皮膏药一样找到医院来。我看着就碍眼。”
要说晏怀远跟别的女人上床,对象还是他秘书,这种事情她是不信的。估计也就是年末太忙没回去睡觉。把办公室当自个儿家,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他又不是没做过,刚起步的头两年,这几乎是家常便饭。
况且,凭直觉,晏怀远就是爱她。回来以后,逼仄的楼梯间第一回独处时,他一张脸,写满对她的恨和不忍。每一次,缠着她要的时候,他身体灼热,叫她的名字,一再沉迷其中......这些都是真真切切感受得到的,在她身体和灵魂的双重记忆里。
他要是愿意在外头找,那这几年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可是,姜宝宝抓破脑袋也实在是想不出他跪在别的女人面前或者陷在别人身体里头意乱情迷的样子。
除非是被下了药了?
可要真是被人设计了,他得觉得多难受啊,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也不可能因为顾清朗几句赶人的话,就真的一走了之。
不管他那里情况怎么样,还是得打个电话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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