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森西边是连绵不绝的大雪山,山都很高,难道往西边还有山口吗?可是以前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呢?”
“不是山口,而是隧道,以前被淤泥堵塞了,你父亲的时候发现了,把里面的淤泥清理干净了。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有几万人搞了几年才把隧道里的淤泥清干净。清理到后面,出来的都是沙子,然后发现了最终的出口,那些人从出口走出之后,全都都震惊了——居然看到了沙漠和大海。”
“这是军事秘密吗?你在城堡里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是的。你父亲交代我,绝对不要告诉帕米斯顿伯爵夫人。”
“为什么?”
“你父亲没有告诉我原因。”
安德烈想到,难道小安德烈的父亲怀疑自己的亲妹妹会把这个消息传到哥拉思尼亚,然后,哥拉思尼亚海军会把他亲手建立的港口夺走吗?这可能就是大卫斯堡公爵被派到西部大雪山的目的。而他记得,对于大卫斯堡公爵的忠诚度,黛姑妈和亚度尼斯的看法是有分歧的。
这个倒是能解释,大卫斯堡那边那么多人,粮草是怎么来的。原来是那个沙漠靠近海洋的那条很长的绿洲带,那里可以产粮食,也可以养马。那里肯定很热,所以粮食能产很多季,大卫斯堡的那些人是靠绿洲的产出勉强支撑。否则,只有大雪山的话,估计他们早饿死了。
没有想到,威森竟然是离那个绿洲带最近的国家,也是最终把疆土拓展到西面大沙漠的国家。爱好拓展疆土的威森人,竟然在安德烈四世的时代也能顽强的搞块土地。
安德烈觉得,就自己的统治而言,那个隧道和港口目前的意义还不大,这涉及到亚度尼斯和黛姑妈之间的关系,他不想他们两个人因为大卫斯堡公爵的看法而发生不和睦。他更不想去怀疑黛姑妈。
想到此处,他对那个港口的兴趣就不大了。他向篝火里扔了些树枝,然后对亚都尼斯转移话题道:“关于凯瑞克城,我还想听更多的故事……”
亚度尼斯用那根长树枝,翻了翻安德烈刚扔进火堆里的树枝,继续讲起来……
因为三次失败的大海战,凯瑞克联盟政府债台高筑。祸不单行,由于贸易下滑令政府的税收大幅下降,政府的债务不见减少,反而越堆越多。联盟政府只能靠发行国债继续其运转。
有一天,凯瑞克城内的撒宁山上开了一家非常气派的公司,公司里的家具全都是兰森买来的红木家具,提供给普通参观者坐的沙发也是丝绸面的。在经济停滞不前的时代,很少有新开张的公司能够如此气派。
那个时候,我和你母亲还是小孩子。父亲带着我们到过那里。我还记得地面是完全抛光了的白色大理石,有着雪花一般的纹理,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大理石地面。你母亲说,那里看起来就好像一座宫殿。
那个公司的金库有一个带着严密机关的青铜门,但是平时却总是敞开着。虽然戒备森严,但是允许大家随意参观。金库里面的墙面用的是蓝色和黄色的抛光大理石。而蓝色大理石上还带着镀金,你母亲说,她希望把自己的房子也装修成这样。我还笑话她,想成天住在金库里。
金库的黄金全都是很大的金锭,就直接放在白色抛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我们两个人很好奇就想能不能一起抱起来一块金锭。
我们的行为让父亲感觉很丢脸,他马上制止了我们,然后礼貌地向旁边戒备的人员表示歉意。
我觉得很冤枉,因为我跟你母亲去抱那个金锭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的看着我们,并没有说不行。
于是,我跟父亲争执了起来。
那个很好心的工作人员竟然帮我说话。他说:“公司规定,谁能徒手把金锭抱走,金锭就归谁。所以没有关系,就让他们试试吧。”
我们都没能抱走金锭。但是从此我们就对这家公司有了好感。
这个公司的名字叫沙漠投资公司。他们通过探险在大沙漠中发现了黄金,西边的大沙漠靠海的部分有一条绿洲带,那里有泉水,可以供上万人饮用,所以他们打算在那里建一个金矿。他们说,他们探明的黄金纯度很高,数量也很多。
因为他们的金库敞开着,随意的摆放着金锭,我相信他们是一个有实力雄厚的公司。那个时候,多数人因为之前的大繁荣,手里或多或少都攒有一笔钱,但因为没了海外贸易,钱不能像以前那样快速生钱了。
这家公司计划在艾拜公国修一个向西的海港,然后沿着海港在海岸边上修筑一连串的巨炮要塞。这样商船就能在大炮的保护之下沿着海岸线航行。
大家都知道,战舰再厉害也不敢招惹要塞。有一连串的要塞在海岸线上保护,就不怕哥拉思尼亚舰队劫掠装着黄金的商船。
从地图上看,如果从艾拜公国向西沿海岸线航行,然后到达沙漠最南端的绿洲,就是金矿的所在地,航行的距离只要一天一夜就能到达目的。
所以他们计划在金矿的所在地建一个大港口,然后沿着海岸线,建55座巨炮要塞,艾拜公国也建一个港口,这两个港口都要建大要塞,而要塞内的所有炮手都是他们公司雇佣的。
只要这些都搞好了,就等着一船船的金子运过来了。
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发行股票筹措资金,用以开港口,修要塞,雇炮手。
因为看到这家公司实力雄厚,所有的人都愿意拿出手里的撒宁投资这家公司的股票。最早买入这个公司股票的人在半年内就赚取了3倍的收益。一年之后,这家公司的股票转让价格是最初的发行价的8倍还多。
撒宁虽然是纸币,但却是跟黄金绑定的。精明的人都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这个公司把一船船的黄金运过来,黄金必然贬值,一旦黄金贬值,撒宁也就贬值了。
所以钱不能留在手里,留在手里只会贬值!现在最保险的投资就是这家公司的股票。这个公司股票涨到最初价格的9倍时,世面上有价无市。持有他们股票的人,谁也不愿意转让,大家知道肯定还会大涨。现在转让肯定巨亏。
没有抢到他们家股票的人,都盼望着有一个比较傻的人能把手持有的股票转让自己。某一天,这个公司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再发行第二轮的股票。
发行了第二轮股票之后,股票的价格上升到最初的14倍。一年半的时间,你的投资就能翻14倍,这简直跟梦一样。
然后又有了第三轮、第四轮的股票发行,股价一直上升到最初的27倍。后续推动这个疯狂的上涨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有一个去过那沙漠金矿的人发现金矿里是一块块的金锭,而金锭的纯度极高。那个金矿其实是遗迹考古学里所称的特恩遗迹。而特恩遗迹里不仅只有黄金,还有大量的宝石,特别是钻石。因为根据遗迹考古学的说法,上古时代的特恩遗迹就在西面大沙漠里的某处。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三次海战失败在大家心里留下的阴影。连哥拉思尼亚也认为军舰是打不过要塞——从要塞里打出的炮弹的命中率肯定大于军舰,联盟的火药比哥拉思尼亚人威力更大,巨石要塞也比军舰坚固许多。如果哥拉思尼亚海军舰队来了,我们就能一雪前耻,灭掉他们的舰队,重开海上贸易。
考虑到这一点,沙漠投资公司为了照顾爱国主义者,特别准许,国债和未领取的军人抚恤金也能直接转成股票。
一些人也因为爱国热情购买了沙漠投资公司的股票。
既然沙漠投资公司接受个人的国债转换成股票,那么政府为什么不能直接把发行的国债转换成股票了。这样的要求沙漠投资公司也同意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人去楼空。那个投资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全跑路了。只留下了不知情的看门人。大家发现,沙漠投资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沙漠里发现金矿。更别说什么特恩遗迹了。
他们公司的股票变成了废纸,几乎所有的家族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我们达特西家族赔得血本无归。是我姐姐同你父亲的联姻最终拯救了我们家族。
人们手里原本握有的闲钱都没了。撒宁开始升值,黄金也跟着升值。你父亲带来的黄金拯救了我们的家族产业。
之后,凯瑞克联盟开始了漫漫无期的大萧条,至今已经萧条了18年。
……
柴火早就投光了,曾经一度很旺的篝火也已变成了一大片的黑炭碎片,春风吹来,炭块之上显现出交错的火痕,如岩浆交汇的河网。猛然间,它们散成一片火星子,就好像无数带着希望的音符,俱寂于黑暗中。
安德烈感受到了虚妄。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大繁荣到大衰败的周期变化,在历史中不断的上演。跟中国历史上的盛衰交替一样。
听完亚度尼斯的讲述,他的感觉就好像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逛街购物,以为穿过宽阔的十字路口,会有一个能给自己带来惊喜的超级购物中心,可是沿着宽阔的街道一路走去,竟然到了城外的国道边,心中才醒悟出,这里不过是一个县城,比自己家乡的那个二线小城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