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想获得成功,就必须努力,但努力就一定能获得成功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事情上。
诚然,一个人越努力,就越接近成功,但努力却永远也不等于成功,它只是成功的一个必要却不充分条件。
一个真正能成功的人,至少还集齐了天赋、资源、人势、时势等诸多因素,只可惜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那些成功人士的某一面,却忽略了那些隐藏的东西。
因此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人在努力,他们有恒心,肯吃苦,但最终成功的却没有几个,人们也不会去关注那些失败的人,因为这会影响到自己的信心,而且他们也都认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是特殊的那一个。
所以在同样的事情上,虽然前面已经倒下了很多人,但还是不断有人前赴后继。
李青蓝病了,从发榜那天起他就病了,病的很严重,具体症状表现为:没有精神,没有力气,茶饭不思,就连城里最好的大夫也治不好,因为这并不是初冬的寒气所致,而是心病,心病就只能自己慢慢自愈。
而他心病的原因是因为他落榜了!
他为什么会落榜?是因为发挥失常,还是因为别人比他考的更好?又或者说另有什么隐情?这些都无从得知,但也不重要了,因为结果已定,再无更改。
但这个结果却是严重的,直接摧毁了他的梦想和希望。
“难道还要从新再来吗?”李青蓝躺在床上叹息,“可是人生有几个三年?万一下次还是考不上呢?自己等的起吗?别人又等的起吗?
自己可是寄宿在别人之家,这些年二姨为了自己,不知操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头发都开始白了,我还能忍心让她继续为自己受苦吗?
即使下一次能考中,可那位心爱的林姑娘……恐怕也早已嫁人了吧!” 想到这些,李青蓝不禁心里绞痛,痛出了泪水。
那城外偶然的一次邂逅,在心里经过几年发酵,竟然成了刻骨铭心。
“哎,看来这辈子都与她无缘了!”
李青蓝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同样发出叹息的还有田三,田三也病了,病的很突然,病症为:焦急、害怕,坐立不安。但他的病却有得治,不过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如果不治,就要掉一只手,甚至要掉一条命。
因为前不久他去豪赌了,关键是他运气不好,赌输了!
一个赌鬼想赌,总是能找到理由,今儿高兴赌两把,今儿不高兴也可以赌两把,反正就是个理由,可是这次他却赌的太大,而且是借的王霸的高利钱。
王霸自然是城里的恶霸,赌场放水就是他的职业,而田三之所以敢去借,也是因为他经不起别人的吹捧和怂恿。
赌场的人不断的给他灌迷汤:“你姨侄是城里有名的秀才,饱学之士,这次秋闱必定上榜,到时候他就是官老爷了,你就是官老爷的姨父,难道不应该大赌两把庆祝一下?
赢了,就是双喜临门,即便输了,又有什么关系?等他做了官,还缺这点钱?”
所以田三就昏了头了,平时只敢小赌,这次却豁出去了,借了王霸的钱往桌上一掷,赌就赌!
可惜事与愿违,不但借的钱落入了别人的腰包,李青蓝也落榜了,所以王霸也就对他不客气了,只放了两句话:七天,五百两,不还,砍一只手。十天,不还,一条命。
因此田三急了,这两天除了把李青蓝骂的狗血淋头外,还不断的从家里往外搬东西,只要是能值点钱的都搬,秦心慈拦也拦不住,眼看这个家就要散了,急的直抹眼泪。这也让街坊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倾家荡产!
可李青蓝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在旁看着,这毕竟不是他的家,他没有任何权力阻拦,虽然田三混帐,但事已至此,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命吧。
楼下的东西搬空了,又开始搬楼上,房间里那个半人高的红木衣柜又重又硬,还能值不少钱,田三吃力的挪动着,刚挪开一角,就发现墙壁上赫然有个小暗格,格里还有个小铁箱。
田三眼睛亮了,心想这婆娘居然背着我藏钱?他激动的搓了搓手,把小铁箱拿了出来,一锤就砸掉了上面的锁,打开一看,哈哈,里面果然有几锭大银,还有些首饰。
秦心慈在下面听到砸锁的声音,急忙上楼,见田三面色狂喜,正抱着箱子要往外走,秦心慈情急了,一把拖住田三,叫道:“这些银子你不能拿走,是我积了好多年才攒下的,是留着将来给蓝儿读书娶媳妇用的,首饰也是我娘留下的,更不能拿!”
田三被拖着走不开,大怒,“你就知道顾着他,这些年他花了咱家多少银子?到头来我们又得到了什么?空养废人,还害的老子赌钱不顺,滚!”
说罢一抡身,把秦心慈震的踉跄,接着抬腿飞脚,照着秦心慈就是一脚,直吧秦心慈踹向衣柜,然后咚咚咚下了楼。
李青蓝听到上面一阵急响,也急冲上楼,刚进房间,就见二姨半倚在柜沿,眼中无神。
“二姨。” 李青蓝喊了一声,慌忙去扶起秦心慈,手至背后,却觉衣服粘稠,再往手上一看,满手是血,大惊之下,往后一瞧,就见二姨后脑不断渗着血。
原来田三那一脚下去,刚好把秦心慈的头踢向柜子棱角,那柜子是红木所制,即坚又硬,沿角锋利,这几年田三又发了福,身宽体胖,力气极大,愤怒中又使尽了全力,如此情况秦心慈如何受的住?当场脑袋就撞了个洞。
李青蓝眼看二姨奄奄一息,急忙用手捂住伤口,要抱去看大夫,秦心慈却吃力急道:“别……别动,没用的,我……救……救不了了。”
李青蓝颤声急道:“二姨,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找大夫。”说完站起就要往外走。
秦心慈拉住李青蓝衣袖,“别……别去了,来不及了,好生听二姨说,不然……不然二姨死不瞑目!”
李青蓝心里一震,立即蹲下,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二姨……你……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秦心慈气息奄奄,看着李青蓝目中却露出了慈爱,苦笑了笑,“蓝儿,看……看来二姨是看不到你娶妻生子那天了,不过好在……好在你总算长大成人,我去见了你父母也有个交代了。只是你今后的路……哎,二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操不到这个心了。”
李青蓝只是哭。
秦心慈又道:“二姨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林家那位姑娘,这两年给你物色了两个对象你都不放在心上,但……忘了她吧,你要明白,你跟她……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了,这样只会苦了你自己,你早点娶门亲事,这样……这样你母亲也就安心了,啊?”
李青蓝答应着用力点头,泪流不住。
秦心慈继续道:“你为人善良,身无恶习,二姨也没有什么好嘱咐的了,只是二姨希望以后不管你娶了哪家的姑娘,都一定要对人家好,人啊,只有有一个和睦的家,才会幸福,知……知道吗?”
“嗯!”李青蓝重重的点头,泪水不住下滴。
秦心慈见李青蓝听话,已经放心,叹道:“我死后,就把我埋在城外的山坡上吧,那里二姨可以看到小时候的家,二姨小时候家里虽然穷,但有哥有妹有父母,一家人其乐融融,却也很快乐……”
说到这里,她眼神游离,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情景,脸上不禁露出幸福的表情,可突然间又泪水长流,喊道:“冤孽,冤孽啊……” 喊罢头歪身软,没有了气息。
泪,大颗大颗的从李青蓝眼里流了出来,时间也仿佛在那一刻停止,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李青蓝的痛哭。
这是李青蓝第二次经历亲人离去了,不过这次他没有大喊,而是哭的很低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种深邃的悲痛全都涌了出来,良久之后,整个人又陷入了死灰状。
他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刚来时二姨和蔼的笑脸,又想起二姨维护自己的种种情景,在他心中,其实早已把二姨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可如今二姨也走了,这天地之间他再也没有了亲人,成了彻底的孤儿。
时间在这沉寂悲痛的气氛中慢慢流逝,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李青蓝沉寂良久,突然擦干眼泪,起身下楼,然后朝街上走去……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天才刚黑,街上就冷冷清清,寒风拂拂,不过今晚却有月光,弯弯的月亮就像一把刀,割破云层,闪出森森寒光,把李青蓝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大方和温香并不是两个人的名字,而是两座对街相望的楼,温香楼上的女孩子又温又香,就像寒夜里的温酒,让人沉醉。而大方楼却是个赌坊,这两座楼都是一个老板开的,也都是王霸罩着的。
这两座楼的老板很会做生意,也很懂人心,他知道,这世上喜欢赌的人通常也喜欢嫖,而喜欢嫖的人通常也喜欢赌,赌赢了,心情好,去高兴一下,赌输了,心情不好,也可以发泄一下,发泄够了,心情又好了,又可以赌了……
所以这两座楼互为优势,进出的人络绎不绝,不管你是去嫖还是去赌,不管输赢,其实最后所有的银子都还是进了老板的腰包。
大方楼既然叫大方,那你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去,不管你是去大赌还是小赌,都可以,甚至哪怕你只是进去看一看,也有小厮很热情的给你递上茶水。
因为老板知道,这是小城,有钱的大豪并不多,而人的欲望总是会一步步撑大的,看的人看着看着就会想赌,小赌的人赌着赌着就想大赌,所以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来了迟早下水。当然,如果你是来捣乱的,结果只有一个,横着出去。
现在,大方楼灯火通明,正是赌的最热闹的时候,叫嚷声此起彼伏,而田三也正坐在一张小桌上和几个赌友打着小牌。
钱还清了,自然又是受欢迎的主,不过他也只能玩点小牌,毕竟钱还了,身上又不多了,但他却很兴奋,因为他今天运气实在很好,连赢了好几把,都是翻倍的。
牌又起起来了,田三看着眼前这副牌,不禁又露出了喜色。
“哟,田三,这把牌不错啊”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哈哈……” 田三正要得意却突然停住,因为他发现这个声音很熟悉,但这个声音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立刻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
“我来这里要一样东西,要到了就走。”
“要什么?”
李青蓝附在田三耳边道:“二姨死了,被你害死的,你说我来要什么?”
“怎么会?” 田三一惊,但看李青蓝表情严肃,知道他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低声急道:“我……我没有用多大力啊,怎么会这样?”
李青蓝道:“那你跟我回去看看吧。”
田三答应着,“好,贤侄,你先别声张,我一会就来,你看啊,我现在手气正好,正大把赢钱呢,等我玩完这几局就回去,啊。”
李青蓝听到此话,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怒气突然间就炸开了,一把抓住田三的头,按在赌桌上,拔出腰间匕首,大吼道:“田三,枉我二姨跟了你二十多年,被你害死了,你第一句话竟是逃避,对她的死竟然毫不伤心,毫不放在心上,难道我二姨的命还没有这几局牌重要吗?我今日非杀了你这畜生不可!”
说罢抓起田三的头,匕首横过喉咙,就要拉动。
这突然的举动把赌场的人都惊呆了,声音一下安静下来,田三吓的浑身发抖,连叫道:““贤……贤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千万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我……我这就跟你回去,这就跟你回去……”
“回去?回去我二姨就能活过来吗?你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必须偿命!”
田三求道:“贤侄……贤侄,你先别激动,听我说,我……我是你二姨父啊,你杀了我你也有罪啊。”
李青蓝一愣,随即附在田三耳边道:“我最后跟你说一句,从我二姨死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二姨父了。”
说完大吼一声,“去死吧!” 然后突然拉动匕首。
噗……一股鲜血从田三的劲上飙了出来,洒了对面人一脸,那人当即晕倒,人群也惊叫着逃散。
李青蓝抹了抹头手上的血,开始往回走,每走一步,怒火就减了一分,但另一种深深的悲痛却又涌了上来。
“杀了人就想走?”一个声音从楼梯响起。
李青蓝停步,“你要为他报仇?”
声音轻笑,“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要紧?不过你在我的地盘杀了人,就这样一走了之,那我以后还怎么混?”
“你就是王霸?”
“是!”
李青蓝转过了头,楼梯上正有个人走下来,甚有威严。
李青蓝道:“你来的正好,把那几件首饰还给我吧,你收的利已经够多了,那东西不值钱。”
王霸大笑,“哈哈,从来只有我拿别人的东西,还没有人敢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哪怕是一根毛。”
“那你要怎样才肯给?”
“这里是赌坊,要带走什么自然要用赌,赢了你就可以拿回去。”王霸轻蔑的瞧着李青蓝,“不过你有赌注吗?”
“有!”
“是什么?”
“命!”
王霸皱眉,这个少年看起来很稚嫩,为何会有如此勇气?
李青蓝振声道:“要赌那咱们不妨就赌大点,我用命赌你的命!”
王霸大笑,“哈哈,笑话,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跟你赌,你的命不值钱。”
“哈哈。” 李青蓝也笑了,“到底是不值还是不敢?如果不敢,你就当着这么多人,当着你的手下说一声,我立刻就走,人都怕死,这可以理解。
但如果你真的认为是不值,那我也没有办法,还是只能立刻就走,不过有这么多人在,你真的认为他们会这么想?而不是你害怕的借口?”
好一个株心论!王霸被将住了,最后那句话被说了出来,他就再也没有了余地,如果不跟他赌,即使相信自己的人恐怕也真要这样怀疑了,如果是这样,那以后自己还有何威信?
气氛开始凝住,王霸凝视着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脑袋里飞速的转动,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他的确没有看到李青蓝有丝毫胆怯,但这一局无论如何都要赌,终于道:“好,我跟你赌!你想赌什么?”
“牌九。”
最大的一张赌桌已经让了出来,所有的人也围了过来,牌发好了,李青蓝直接摊牌,七点!
这个牌不算很小,但也不是最大,众人开始嘈杂起来,有的希望李青蓝赢,有的希望李青蓝输。
王霸面色凝重,看了看自己的牌,却迟迟不动,周围的人不禁急躁起来,开始催促,只要他一摊牌,好戏就开上演。
李青蓝注视着王霸,已然猜到他的牌肯定比自己的小,当即道:“你若不想开也可以,把那几件首饰给我,我立刻就走,这场赌局就当我没有来过。”
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都等着王霸的回应,王霸手指在骨牌上不停的敲动着,良久之后,终于望向旁边手下,“老五,把东西给他。”
“是!” 老五把首饰拿了出来,脸色却闪过一丝异色。
李青蓝接过首饰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便走,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对着王霸道:“我看的出你的日子过的不错,但我还是劝你早点收手吧,一个人好日子过多了就难免怕死,从今以后,你恐怕再也不能服众了!”
李青蓝说完又继续往前走,直到跨出大门,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敢上去阻拦。
有时候人能唬住人并不需要什么武功,武功是看不见的,不能发出慑人的信号,但一个持刀在手,气势十足的人会却让人害怕,尤其是这个人才刚刚杀了人。
田三的惨状就在眼前,这个人是在玩命,你不要命,别人还要!